世界说专员朱元哲 发自加拿大多伦多

当奥巴马出席今年的巴黎气候峰会，表示美国在减少温室气体排放、应对全球气候变化的决心，他肯定是底气十足的。就在上个月，奥巴马否决了“拱心石”美加输油管项目（Keystone XL Pipeline，后简称KXL）。围绕该项目的争论历经七年，伴随奥巴马总统的两届任期，也一直是美国民主党和共和党在环境政策上争锋相对的一个议题。这个“不符合美国国家利益”的最终决定，令加拿大的石油产业雪上加霜，却让两国环保人士欢呼雀跃。不过环保人士得到的很可能是一场虚幻的胜利，新一轮环保斗争仍将打响。

“拱心石”项目由加拿大能源公司TransCanada全股持有，本计划将加拿大西部阿尔伯塔省的原油资源整体输送到位于美国得克萨斯州的炼油工厂。该输油管系统的建设分为四个阶段，大部分在美国境内，前三个阶段（2010年至2014年）都波澜不惊，但是第四阶段，即KXL，因试图增大原油运输量并用更短的距离穿越美国内布拉斯加州的无人区，以及随之带来的环境隐患，在美国引起巨大争议。

KXL计划途径蒙大拿州的贝克城来连接加拿大的硬城与美国的钢城

在加拿大，KXL得到了广泛的支持。原油是加拿大的重要贸易输出品以及部分省份的经济支柱，而“拱心石”项目能让加拿大与美国进一步加深能源贸易，加拿大保守党前总理哈珀主政期间，自然十分青睐。此外，石油公司的重金游说以及偏向商业利益的前政府右派保守党的大力推广也起了重要作用。政府公开记录显示加拿大的石油公司代表在首都渥太华与相关部门进行的游说会谈远高于其他任何工业。同时，加拿大的石油公司动用公关公司，成功将美加主流媒体上对油砂（油砂提炼石油，需要耗费水和燃料，因此产生的污染和温室气体比钻井石油多）的表述，从tar oil（tar在英文中本指黑色流质状的沥青）改成了听起来更普通的oil sands，以缓和民众观感。  

但在美国，“拱心石”项目成了近几年来为数不多的全国甚至跨国性的环保争议热点。一来，这条输油管被视为石油产业贪婪扩张的代表，二来，由于这个项目的建设将会穿过美国的印第安人部落、国家公园、社区，可能对河流、湿地、地下水等产生影响。它成为一个可以广泛连接环保界内不同议题，以发动大规模草根运动的一个特殊目标。

2009年，美国环保界投入巨额资金游说，奥巴马亲自为2009美国清洁能源法案（American Clean Energy and Security Act，该法案旨在向美国引进欧盟式的二氧化碳排放控制系统）背书，但最终法案未能在参议院通过，重创环保界人士。为此，他们急需一个新的议题来进行抗议现行环境法规，保持自己所代表利益集团对于政策制定的关联性。KXL就撞上了环保人士的“枪口”。环保人士和社会活动家对项目的建设提出了强烈挑战，不仅有许多民间环保组织时常联合在白宫前抗议，甚至许多社会名流也通过自身影响力来筹款补贴游说。

加拿大阿尔伯塔省的油砂田

相比环保人士的诉求，政客的政治计算其实起着更大的作用。随着传统票仓环保左派的抗议之声日渐响亮，美国政客适当地表示出对于“拱心石”项目的审慎态度甚至反对，也成为赢取政治资本的一种鲜招。比如正在竞选美国总统的希拉里就在前不久表示她一旦当选，就不会通过这个项目。

对于奥巴马来说，KXL争议历时七年，却迟迟不对“拱心石”表态，也有自己的政治考量。一来此前美国深陷次贷危机后的经济衰退之中，建设输油管道可以给美国创造就业，断然否决容易招致攻击，二来，他也需要维持竞选承诺，向支持他的环保人士交代。

在任期末尾的奥巴马，会更加注重自己的政治遗产。今年，美国终于迎来了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最强劲的复苏浪潮。得益于国内页岩的开采，美国油价降到了低于两美元一加仑的价钱，更进一步减少了对于原油进口的需求。另外则是美国失业率在近期稳健保持在5%以下，领社会救济金的人口也不断减少。在如此的宏观经济面下，“拱心石”项目提议的最大两个卖点：经济实惠的原油的稳定供给与创造更多就业机会都或多或少成了鸡肋般的口号。

与此同时，2015年联合国气候变化峰会即将在法国巴黎召开，目前气候谈判正处在一个关键节点，这样一次顺水推舟的否决，彰显了奥巴马应对气候变化的决心，也为他的出行大大加分。

否决了“拱心石”输油管项目，美国依然需要从海外进口原油。无法由加拿大满足的需求只能从墨西哥或者委内瑞拉进口。而这两国，无论从技术还是经济利益上对于环保的标准都远远低于加拿大。美加之间的原油输送现在只能走铁路和海路来继续运送，这无疑是更不安全也更不环保的一种手段。再加上明年美国总统大选，诸多共和党候选人都一致表明支持“拱心石”项目，只要他们当中的任何人当选，对于该项目的讨论又将卷土重来。同时，在加拿大内部，新总理加拿大自由党领袖特鲁多上台，会如何平衡经济发展和环保减排的竞选承诺？遭遇行业寒冬的加拿大石油公司已经在为一个横穿加拿大的输油管道项目Energy East争取支持。

对于环保人士来说，KXL的叫停，只是一场虚幻的胜利，新一轮更严峻的环保斗争即将打响。